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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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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翻了不到一半的日記本、打翻在地的藥盒、和昏睡不醒在床上的人。

這就是顏穗走進來看見的畫面。

自從兒子說要搬回弄堂住下之後,顏穗每個假期都會給兒子打電話,有空閑的情況下還會過來看看他。

這次她的電話一直都沒有人接。

顏穗心裏發慌,開著車就過來找他。

她沒有鑰匙,好在門沒有上鎖。

她推開房門,靜悄悄的沒有丁點聲音,腳落在木質樓梯上的聲音有些發澀。

顏穗自然是不喜歡這棟房子的,總覺著這裏陰森森的,光線也不好,裝修的也不好。

樓梯口那間臥室,房門緊閉。

顏穗握緊掌心裏的鑰匙,敲了敲門,過了好久都沒人回應她。

她說:“阿執,媽媽進來了。”

裏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顏穗擅自打開兒子的臥室門,漆黑透不出一絲光亮,沒有開空調,屋裏涼颼颼的。

她隨手開了燈,目光在臥室裏掃了一圈,停在角落裏——他安靜睡在地上,雙腿微微蜷縮,哪怕睡著了用的也是自我防禦的姿勢,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好像是做了噩夢。

顏穗柔聲細語叫醒了他。

沈執睜開眼睛,看見她還楞了一下,“媽,你怎麽來了?”

顏穗壓著不安,“我來看看你,怎麽睡在地上?”

年少時期,沈執經常被迫睡在地上,早已經習慣了。

沈執隨口道:“忘記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他的視覺成像,總是先於他的意識,自動生成他想看見的畫面。

比如穿著校服十四五歲的少女,抿著笑臉安安靜靜看著他。

他想問問他母親有沒有聽見什麽?或者是看見什麽?

但是想了想,那些都是假象,沒有一個畫面是真的,也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顏穗不知道他和茶茶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把人變成這樣。

“最近好點了嗎?”

“好多了。”

“阿執,我們談談吧。”

沈執下意識想要規避這個話題,剖析內心本就是他不擅長也不喜歡做的事情。

他不願意。

他情願封閉起來。

痛到極致才肯說一句自己好痛。

從小到大他仿佛都在失去。

小時候的玩具,多看兩眼,就要被養母拿走,若是她心情不好的時候,甚至會當著他的面摧毀。

再到大一點的時候,他想要的東西,他喜歡的人,無論是哪一樣他都得不到。

疼痛有時候也有時效性。

延遲抵達,遲緩的讓人分不清起源是什麽。

沈執以前以為自己失去的已經足夠,多茶茶一個也不嫌多。

放下朝前走,說起來何其容易。

他像囚籠裏的病人,自我掙紮過,卻是徒勞無功。

“媽,沒什麽可談的。”

“你和茶茶……”“嗯,我失去了她。”沈執笑了一下,“我真的不想再提,媽,我很難受。”

想起來都像千刀萬剮過的疼痛。

實在沒有豁達到能覆盤一遍過去他的所作所為。

青春年少時太驕傲,哪怕面對青梅竹馬的愛人,也不假辭色。

放不下高高在上的姿態,不肯對她哪怕好上一點點,把他身上尖銳的、敏感的刺,只對著她一個人紮。

沈執看了看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旋即又關了手機,他說:“睡著了,所以沒接到,讓您擔心了。”

顏穗這回怎麽都不肯慣著他,“你哪有那麽喜歡她!你聽媽媽的,再談兩場戀愛就好了。”

沈執扯了扯嘴角,笑容很難看,“可是媽,我就是喜歡她啊。”

就是非她不可了。

看著她和別人成雙成對出現,心頭上那真是跟生生剜下一塊肉沒有區別。

疼啊。

經絡連著血管一並被刀切了下來,疼的都不會說話了。

沈執眼睛紅了一圈,“媽,你知道嗎?我以前真的……我知道她很喜歡我,可是我……就是不肯做一些讓她會高興的事情。”

研學的那一個月她興高采烈準備了很久來找他。

明明閑的沒什麽事情可以做,他卻在這頭潑著冷水,說他沒有時間。

總是故意遺忘她。

從不肯帶她去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面前認識,在好友面前絕口不提她的名字,想要極力否定她的存在。

沈執很難為自己開脫,那時候做的那些明知會傷害她的事情是無意的。

有幾次,他的確是有意為之。

他很難控制自己當時的煩躁、厭惡,他是自願的,甚至他是欺騙的那方。

但他總有一種是被迫的,被逼無奈,不情不願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那種被情緒操縱的模樣,讓他深感厭惡,所以把所有的氣都發在她身上。

冷言冷語不知道說了多少。

更甚至連“沒事就不要來找我”這種話都說過好幾次。

顏穗聽見他說的話,除了無奈還是無奈,之前她就和楚清映打聽過茶茶現在的感情生活,想著若是這孩子還是單身,那她和阿執和好的機會也不是沒有。

可惜,楚清映非常的高興同她說,茶茶交了個很貼心長得也很好看的男孩子,如果順利的話,將來他們肯定是要結婚的。

顏穗就知道她兒子徹底出局了。

人生沒有回頭路。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時間太晚,顏穗留在這棟她想起來都討厭的屋子裏過了夜,第二天中午才開車回公司。

移車的時候,顏穗還看見了楚清映。

對方心情很不錯,滿面笑意。

顏穗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她和江承舟鬧離婚搬出來住的事情,見了面總要打招呼,聊著聊著,她又忍不住問起茶茶那個男朋友的家世。

楚清映說:“昨晚他父母就來家裏做客了,都是知識分子,很好說話,瞧著日後應當也好相處。”

顏穗笑不太出來,勉強撐著表情沒崩,她說:“聽你說了這麽多次,我都很想看看茶茶男朋友長什麽樣子了。”

楚清映笑著道:“他們訂婚的時候,我肯定會給你發請柬。”

“好,我先走了,公司還有事情要忙。”

“嗯,好。”

大四的上學期,於故直接保送本校本部的研究生。

他能力出眾,學識不淺,恰逢線代老師懷孕生子,學院裏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老師來上線代課。

於故的研究生導師便心安理得使喚起自己的得意門生,讓他幫忙代老師上一個學期的線性代數課程,一個月工資八千。

兢兢業業要攢彩禮錢的於故,當然不介意,心情愉悅接下這個私活。

在剛開學就上起了數學院大一學弟學妹們的線代課。

這門課程在大一有些班級上是選修,人數限制120人。

通常學生們選不到其他課程才被迫來上這節價值三學分的超高難度課。

課表上寫的還是原有教師的名字。

於故帶著教案書本走上講臺的時候,底下的說話聲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剛進校的同學們睜著大大的眼睛傻傻看著講臺上帥的慘絕人寰的男人。

材質舒適的白襯衫,西裝褲裏藏著一雙筆直修長的大長腿,腰間系的整整齊齊的皮帶是名牌,一眼上萬。

襯衫扣子並沒有全部都系上,脖頸處開了兩顆,喉結凸起明顯,清雋精致的臉龐,白璧無瑕的皮膚,高鼻梁黑眼睛,眼尾勾著一絲絲看不透的冷意,清清淡淡,氣質特別禁欲。

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白皙削瘦的手指輕輕壓在教案上,嗓音溫潤,“大家好,我是你們這學期的線性代數老師,我姓於。”

他的嗓音如清泉落石,低沈而又有磁性,好聽極了。

之前怨言連天的同學,看見這麽個超級大帥比來給自己上課,一下子就精神了!

她可以!她行!這個老師好帥啊啊啊。

“不是陳娟老師嗎?”有人問。

於故慢條斯理插入u盤,打開投影儀,邊說:“陳娟老師剛生完孩子請了假,所以由我來代課,你們這學期的期末考試卷子,也是我來出,我來批改。”他耐心好,被打斷話茬也不惱,“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嗎?”

“沒有了。”

“那我們就開始上課了。”

線性代數課之前穩居被逃課第一名的寶座,因為是大課,人比較多,少一個兩個也看不太出來。

於故準備充足,課件簡單易懂,他講課的風格也還比較舒緩,有種讓人聽得進去的魔力。

上半節課剛結束,課間休息,底下就又跟炸了鍋一樣熱鬧起來。

“操啊太帥了吧,什麽神仙來給我們上課了嗚嗚嗚。”

“我剛剛偷偷用手機拍了好幾張,他媽的,學校禁不禁師生戀啊?大學應該可以師生戀了吧?我真的不行了。”

“我太可以了,感謝老天把我丟到線性代數課上來。”

下半節課剛,教室已經被填滿了。

聞風趕來的眾多學妹們,課也不逃了,覺也不睡了,更不管自己有沒有選這節課,看見照片,立馬從床上滾下來,跑來上課。

年輕的代課老師竟然還不是照騙!真人比偷拍照還要好看。

膽子大的女同學已經蠢蠢欲動,“我不管,我就要上,要不到微信號我死不瞑目。”

“我也要去加微信,”另一個女孩子照了照鏡子,“我今天洗了頭化了妝,應該也有機會吧。”

這些覬覦於故美貌,肯定是沒怎麽好好聽課,凈想著怎麽加到微信。

有觀察力驚人的同學捂著心口作心碎狀,“算了,我們都沒機會了。”

“為何?”

那名同學指了指於故的手腕,“看見了嗎?”

她們的視線齊齊盯了過去。

“他手腕上的女孩子的發圈。”

“操!”

“我死了。”

“英年早婚了?”

“不知道,一會兒向學姐打聽打聽。”

盡管通過他手腕上那根可疑的黑色發圈猜測到他可能有家室,但她們的熱情絲毫不減,依然熱情如火,邊上課邊對著老師花癡。

一個半小時的課程結束後,還舍不得離開,一步三回頭。

每個班級都不缺膽子大的女孩子,還真的有人在結束後,鼓足勇氣去講臺邊,紅著臉問於故要微信號。

於故整理好桌面,淡笑著回答:“不好意思,我未婚妻脾氣比較大,怕她生氣,還是不加了。”

頓了頓,他說:“如果是學習上有不懂的問題,可以直接在課上或者課後來問我。”

一句話,堵死所有可能性。

於故第一次正式給學生上課,茶茶特意在他下課之前買好奶茶犒勞他。

誰知道就撞見他被小學妹要微信的場景了呢。

等教室沒人,茶茶拎著兩杯奶茶走到他身邊,哼了兩聲,“我脾氣很大?”

於故順勢摟過她的腰,“一點都不大。”

茶茶用手指戳了戳他腰上的軟肉,“你怎麽這麽受歡迎?有這麽好看嗎?”

可能是她從小到大看得多了,就……也就這樣吧!

於故拆了吸管,遞到她嘴邊,“中午吃飯了嗎?”

茶茶搖頭,“沒吃呢。”

她吸了滿滿一口珍珠,咽下去後,說:“等你呢。”

於故的確餓了,上一節大課太消耗體力了,他輕聲抱怨:“累了。”

茶茶嘴上說:“誰讓你答應你導師這份苦差事呀?”

於故嘆氣:“彩禮錢還沒個著落,總得努力努力才行。”

他將課件u盤裝到褲兜裏,之後裝作隨意提起:“下午一起去看個房子。”

茶茶瞪圓了眼睛,臉上表情萌的不行,“什麽房子?”

於故忍不住捏了捏她臉頰兩邊軟肉,“婚房。”

茶茶有些吃驚,“這你都準備好了嗎?”

過了兩秒,她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可你有錢買嗎?”

“其實我也不一定喜歡大房子。”

於故:“走了,先去吃飯。”

食堂裏這會兒哪哪兒都是人,每個窗口都人擠人。

於故讓她先去坐著,自己排隊買飯。

茶茶哪舍得讓他一個人去排隊,跟個尾巴甩也甩不掉,勾著他的手指頭,她說話聲音就是這樣,聽起來奶萌奶萌,“一起嘛。”

食堂裏可有不少都是剛才上過於故課的同學。

果然,於老師手腕上那根發圈就是他女朋友的!

唉,帥哥都早早有主了。

“我不是很餓,我們倆吃一份吧,這樣就不會浪費。”

“好。”

於故端了一份飯,拿了兩雙筷子。

茶茶挑食,吃了沒兩口,就放下筷子說自己飽了,繼續抱著自己的奶茶,咬著吸管,慢悠悠喝著奶茶。

圍觀群眾表示於老師的女朋友不僅漂亮還好萌。

酸死她們得了!

於故擡眼冷冷看著她,語氣陡然嚴肅,“不要挑食,綠菜也很好吃。”

茶茶搖頭:“不好吃,我不吃。”

於故夾了一筷子青菜,“張嘴。”

茶茶皺著眉,“我真的飽了。”

於故嘆氣,“真拿你沒辦法。”

順利躲開小青菜的茶茶,渾身都透露著高興。

她喝完自己手裏這杯奶茶,連於故那份也沒有放過。

吃過午飯,兩個人下午都沒什麽事情要做。

於故就給賣房中介打了電話,約好下午兩點鐘去看房子。

吃飽喝足,總要坐著休息一會兒。

食堂裏沒有空調,頭頂的風扇呼啦啦的轉,涼風也解不了多少燥意。

悶熱濕潤的溫度,怎麽都不舒服。

她額頭沁著細細的汗珠,從包裏掏出自己的小風扇,對著小臉吹,偶爾也不忘施舍於故,把小風扇轉到他那面,不過他看起來似乎不怎麽熱。

茶茶問:“你不熱嗎?”

於故天生體質就涼,“還好。”

他看她熱的難受,去超市給她買了瓶冰水,又建議:“把頭發紮起來了吧。”

茶茶喝了水就感覺好多了,她說:“散著頭發顯得臉小。”

於故挑眉,“紮起來也好看,還不熱。”

茶茶怕熱也怕冷,被他說的有點心動,“可是我沒有帶發圈。”

於故對她招招手,“過來,我幫你。”

茶茶坐到他身邊,背對著他,男人動作輕柔,沒有弄疼她,沒多久,就用手上的發圈給她綁了個高馬尾。

於故知道她所有的習慣,一個粗心的小朋友。

“走,我開車帶你去看房子。”

“真要買啊?你是不是要貸款啊?”

於故故作高深莫測,“是啊,要貸款了。”

茶茶拍拍他的肩,“沒關系,那以後我養你也行。”

“辛苦我們茶茶了。”

從學校開車去看房的地方,要四十多分鐘。

茶茶在車上瞇了一下,中介的工作人員早就已經在樓下等著他們。

高檔小區,優選地段,明星住宅,風水寶地,全北城最好的小區之一,不愁買賣。

於故之前提前來看過,各個方面都比較滿意。

房子在八樓,已經裝修好了。

茶茶雖然對價格這方面不太敏感,但也知道在寸土寸金的北城,價格不會便宜到哪裏去。

房子裝修是北歐公主風,非常的溫馨夢幻,是茶茶看了第一眼就愛上的風格。

書房、嬰兒房一應俱全。

還有一個超級大的陽臺。

陽臺面對的就是橫亙在北城兩個主城區的月灣江,視野極佳。

茶茶一下就心動了,是她的夢中情房。

她咳嗽兩聲,潤潤嗓子,然後問了一下價格,“這個多少錢啊?”

中介揚起職業笑容,“這個房子價格還可以,剛開盤的新房,兩百平,也就一千多萬。”

一千多萬,在北城肯定是買不到這麽好的房子。

中介在於故的授意下特意把價格往少了說,實際上這棟房子,加上稅費和裝修,各種各樣雜七雜八幾乎要五千萬。

茶茶聽完價格倒吸一口涼氣,這麽貴!?

她把於故拽到一邊,壓低聲音,“你是不是瘋啦?哪有這麽多錢?”

於故失笑,“老婆本都拿出來了。”

茶茶感覺這房子買下來,於故都要破產了!

於故卻好像沒把錢當成錢,他對中介說:“就這套吧。”

他問:“身份證帶了嗎?”

茶茶點頭:“帶了。”

房子的名字只寫了茶茶一個人的名字。

房本歸她,什麽都歸她。

全款買的房,刷的卡。

茶茶被中介送出來的時候,腦子還有些懵。

中介笑瞇瞇祝福他們:“祝兩位新婚愉快,早生貴子。”

買完房子,還得回學校。

一路上,茶茶都是人已經傻了的狀態。

於故冷靜的不得了,一步步規劃好以後的事情,“我媽說北城的習俗,是要先訂婚,再結婚,這些步驟我也舍不得少了你的,等這周末,我去你家和你爸爸見一面吧。”

茶茶回過神,“我爸爸……周末應該會回弄堂。”

於故揚了揚眉,“那正好。”

於故把她送回宿舍,他自己四點半還有一節課要上。

院裏的學長和師長都知道他今天去買婚房了的事情,在群裏給他發了紅包。

消息瞞也瞞不住。

很快,就連大一新生都知道他快要結婚了。

剛上完於故課程墜入愛河的同學們,難過快要哭出來。

“帥就算了,溫柔就算了,怎麽對女朋友還這麽好啊?”

“這可是北城的房子啊!說買就買了,眼睛都不眨,看來也還挺有錢。”

“我現在就等著看學姐的鉆戒了,檸檬樹下的我們自抱自泣嗚嗚嗚。”

因為心情好,所以於故上課的時候,脾氣都好上很多,面對許多無理的問題和請求,輕拿輕放。

他的課儼然成了熱門課程,沒有人逃課,人多的都沒地方坐了。

快下課的時候,有同學大聲地問:“老師,你期末會畫重點嗎?”

之前的線代老師,是從來不會畫重點的。

於故說:“會。”

鈴聲一響,於故一秒鐘的課都不拖,直接讓他們下課。

同學們仗著老師性格好,已經敢和他開玩笑了,“於老師這麽著急下課幹什麽呀?”

於故失笑,並未作答。

周六,江承舟借口要來看女兒,厚著臉皮踏足楚清映的房子。

楚清映連杯水都沒給他倒,請他自便。

江承舟也不敢用以前那些強硬的手段,上次楚清映用匕首抵著脖子的畫面,至今都是他的夢魘。

鋒利的刀刃在她脖子上劃出一條血線,鮮血一直在往外溢,他只能紅著眼睛看著,往前走一步,她手裏的刀子就往裏遞一寸。

江承舟至今都覺得自己沒有錯,他只是太愛她了。

深愛一個人難不成還是錯事嗎?

弱肉強食,她合該就生活在他的羽翼下,哪裏都不能去。

傍晚黃昏。

江州把妹妹從學校接回家裏,自己也跟著來了弄堂。

一家四口,難得又一次聚在一起吃了頓飯。

茶茶過不了多久就要畢業,江承舟問她畢業之後想做什麽?

茶茶早就想好了自己未來的職業規劃,她說:“我想先去外企磨煉自己的能力。”

江承舟擰眉,問:“不然先去你哥哥的公司?”

茶茶頭搖的像撥浪鼓,“不要,爸爸,請你尊重我的想法,好不好?”

尊重這個詞,很難出現在江承舟身上。

一直沒說話的楚清映冷著臉,“你不要總是把你自己的意願強加到別人身上。”

看出妻子生氣了,江承舟就什麽都不說了。

“外企就外企吧,做的不開心就辭職。”

“好,謝謝爸爸。”

也就是親生的女兒,江承舟才那麽好說話。

把人換成楚清映,他是絕對不會同意。

不過現在楚清映要做什麽,也不會去征求他的同意,他要使手段破壞,那她就換個工作好了。

從江承舟身邊搬走後,她覺著空氣質量都好了許多。

雖然剛搬回來弄堂的那段時間,左鄰右舍對她有些議論,覺著她當初是跟著有錢有勢的丈夫走了。

現在帶著女兒又灰溜溜的回來,肯定是被丈夫嫌棄了或者是別的什麽。

對這些議論,楚清映沒放在心上,該吃吃該喝喝,閑了就去朋友的咖啡店裏坐一坐。

晚飯過後,本來楚清映就要把江承舟趕走。

女兒見也見過,他也該滾了。

茶茶忽然說:“爸爸,你今天先不要急著走,我……我……”她支支吾吾,不太好意思說。

江承舟問:“怎麽了?”

躲是躲不開的,總是要面對的,茶茶豁出去,說:“我男朋友想來見見你。”

江承舟當什麽事呢,冷笑了聲,“沒空。”

茶茶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爸爸……”語氣委屈,江承舟真受不住被女兒用這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又松了口:“那你讓他來吧。”

他真是一個毫無原則毫無威嚴的父親。

茶茶心裏忍不住高興,給於故發了短信,叫他快些過來。

茶茶又把哥哥拉到角落裏,兄妹兩個說著悄悄話,“哥哥,你一會兒記得幫於故說點話。”

江州雙手插兜,“說什麽?”

茶茶急的快要跺腳,“說點好話。”

江州一臉冷酷,“憑什麽?”

“我是你妹妹!這麽點小事你難道都不答應嗎?”

“不想答應。”江州臭著一張臉,“他想娶你,那就靠自己的本事。”

茶茶退而求其次,“那你不要給他使絆子就成。”

江州勉為其難答應了她這個請求,“一會兒我閉嘴,行了吧?”

“也行。”

十幾分鐘後。

於故和他的父母一起登門拜訪。

江承舟之前聽楚清映提過女兒交了男朋友的事情,覺著是小打小鬧,走不長遠就得分手,轉眼這個臭男人就要把女兒騙走了,他著實有點不開心。

於故彬彬有禮,“叔叔您好,我是於故。”

江承舟頷首,高冷嗯了聲,如鱷魚般犀利的雙眸將他整個人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嗯,坐吧。”

茶茶被江州支開了,他提著妹妹的衣領,不留情面扔到房間裏,“大人說話,小孩子就留在屋裏。”

“我怎麽就不能聽了?”

“我不陪著你待在樓上嗎?你急什麽。”

茶茶翻出抽屜裏紅色的房本,掏出來給她哥哥看,像一種炫耀,“我連房子都騙到手了,不結婚真的很難收場,一千多萬的房子呢!”

她特意加重後面的一千多萬。

江州低眸看著妹妹的眼神十分覆雜,這個小區裏的房子,一千多萬還真的買不到。

也只有他這個傻妹妹才相信。

不過於故還算有點本事,還買得起房子。

江州說:“哦。”

他補充道:“改天哥哥也送你一套玩玩。”

茶茶有些洩氣,“你這樣炫富不好?”

江州覺著好笑,“哥哥還需要炫富嗎?”

茶茶認真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她忽然變得很客氣,“那這樣,哥哥要說話算話,你送我的房子,我就用來當婚房,然後把這套房子賣了,錢還給他,嘿嘿嘿。”

江州被她打的小算盤氣笑了,“還沒嫁出去,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

“我沒有,是你非要送我房子,我也不好意思不收呀,要不然辜負哥哥的一片真心,多傷人心啊!”

“小沒良心的。”

江州陪妹妹待在樓上。

樓下聊的也差不多了。

皆大歡喜的人裏,莫約只有江承舟一個人不是很高興,但他現在又實在不想惹楚清映生氣,所以對於故倒是很客氣。

人嘛,也就這樣。

想來無論茶茶的男朋友是誰,江承舟都看不順眼。

聊到後面,江承舟基本上就沒怎麽說話了。

於故的母親是個會來事兒的人,笑著說:“按我們北城的習俗,訂婚的流程是絕不能少的,我們家也絕不想委屈了茶茶,所有事項都得辦的風風光光。”

江承舟插嘴道:“這些事都不用急。”

於故的母親說:“是,確實不該急,得挑個好日子。”

“嗯。”

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

茶茶在樓上收到了於故發來的消息,他說:【差不多了。】

江州一看妹妹滿臉笑容的樣子,就知道樓下那個給她通風報信了,“高興了?”

茶茶得意的翹起身後的尾巴,“果然真愛最後都會暢通無阻在一起的!”

江州捏捏她的鼻子,“出息。”

茶茶站在他跟前,攔在他面前,伸出小手:“哥哥,房子。”

江州這是賠了妹妹又要賠錢,氣的直笑,“少不了你的。”

茶茶用力抱了一下哥哥,嘴巴比抹了蜜還要甜,“哥哥,你真好!愛你喲!”

江州還能怎麽辦呢?自己寵著的妹妹,就由著她來唄。

打舍不得打,罵也舍不得罵。

也只有在妹妹跟前,江州才有少見柔軟的這一面。

見過家長之後,勉強得到江承舟的點頭同意。

然而訂婚的日子遲遲定不下來,江承舟死活不松口,說今年沒有什麽黃道吉日,明年再說吧。

他壓根不想女兒這麽早嫁出去,在這件事上,楚清映難得和他意見一致,想要把女兒多留在家裏幾年。

婚姻生活,不比熱戀期。

於家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幹脆也就不催了。

明年就明年吧,婚事也急不來。

於故一連幾天心情都不好,眉心隱約著煞氣,不過在茶茶面前就又變了個樣子,寬和溫潤,還是那個不急不緩不驕不躁的他。

在他的慫恿之下,茶茶和他一起搬到了校外的婚房。

這件事茶茶瞞著家裏人,她禁不住於故的軟磨硬泡。

於故有車,方便了她不少。

上學的時候帶著她,放學也等著她。

兩人偷偷同居的事,也只有茶茶的室友才知道,她們覺得茶茶真的是太容易心軟了!

“你就得晾著他,怎麽能這麽快就同居?”陳心意覺著於故就是個黑心煤炭。

茶茶嬌羞道:“他說舍不得我,離不開我嘛。”

陳心意酸的牙齒都要掉了,“你們倆不會每天都……?”

茶茶埋頭藏起紅透的臉,“也沒有每天吧,平均兩天一次。”

“多久啊?”

“還挺久的。”茶茶嘆氣,回味起那件事又甜蜜又苦惱,“我真的累的不成了!神志不清要睡覺,催他快點,他竟然說我掃興嗚嗚嗚。”

陳心意聽不下去,比了個stop的手勢,“好了可以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在聽了。”

她提醒:“你小心點,別懷上了。”

茶茶點頭:“嗯,他都有戴套。”

於故好像不怎麽想要孩子,避孕措施做的很完善,再怎麽意亂情迷,都不會忘記戴避孕套。

哪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家裏如果沒有避孕套,他頭也不回直接進浴室沖冷水澡。

茶茶對他的自控力,佩服的不能再佩服。

晚上,茶茶和於故一起逛超市的時候,他買了好多紅色請柬,和燙金要用的材料。

茶茶洗完澡,穿著他的短袖,拉開書房的門,探出小腦袋,“忙什麽呢?還沒弄完。”

書桌上鋪著紅紙,毛筆和墨水,一應俱全。

他坐在地上,一筆一劃一字一句寫著他們的訂婚請柬。

茶茶坐在他的腿上,“日子不是還沒定嗎?”

於故親親她的嘴巴,“提前寫好。”

“你親自寫啊?”

“嗯。”於故托著她的屁股,讓她往上坐了點,怕她掉下來,他說:“一會兒把你想邀請的名單給我,我今晚一次性寫完。”

茶茶嘆氣:“寫了現在也發不出去。”

於故笑了笑,“先寫了備用,總有一天會發出去。”

茶茶點頭:“好的吧。”

她一個個報著名字,於故低頭認真寫著他們的訂婚請柬。

茶茶報的名字裏,沒有沈執,也沒有聞淮。

於故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謹定於__年公歷__月__日(星期)農歷__月__日,楚茶與於故將在清溪酒店舉行訂婚典禮,敬請光臨。】

兩人的名字列在同一排。

好像被無形的紅繩綁住了一樣。

茶茶越看他的字越喜歡,“你寫張沒有賓客名字的給我,我拿回去給我媽媽看看。”

“好啊。”

茶茶要拿回去在媽媽面前表現一下。

這麽好看的字,還要藏著大半年真的太可惜了。

楚清映看見那張請柬也很喜歡,“他親自寫的嗎?”

“是的啊。”茶茶又說:“房子也是他買的,裝修也是他裝的,反正我啥也不操心,我也不想操心那麽多。”

楚清映說:“他也算是有心了。”

“媽媽,他寫請柬的時候特別的認真,熬了一個通宵才寫完呢。應該是真的很開心吧。”

認真準備每一樣結婚事項。

過了幾天,這張沒有名字的訂婚請柬出現在了沈家的客廳。

是顏穗問楚清映要來看兩眼,她也是無意帶回了家裏,隨手擱在桌上,就被剛回家的沈執給看見了。

請柬上的毛筆字是茶茶和於故的名字。

請柬下方是自帶的印刷體祝福語。

【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沈執撿起來,捏在手裏,面無表情看了很久很久。

顏穗下樓時看清楚他手裏拿的東西,心裏一跳,慌張把他手裏的請柬拿了過來,“哎呀,這是小孩子鬧著玩寫的。”

沈執扯著嘴角,笑的比哭還難看,“媽,不用這樣,她說過不會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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